三饮便得道,何须苦心破烦恼。
历史/游戏/金光同人,偶尔掉落填词的极圈咸鱼。

[三国/三贤粮食向] 无声

*并不是cp表现。只是在正月十八这个特别的日子里鸡血上头厨一下男神......和男神。真的很厨。偷偷脑内了一下士季,但写下来的不多,占篇幅的主要是姜邓,虽然试图表现的是对三人共有的理解(?)。有(全)一(都)些(是)自己的絮叨。

*重读后忍无可忍修改了一遍,然而语病有法救,格调没药医(。


“你怎么来了?”

坐在荒草丛生之中的邓艾,朝身后人问道。

从山丘下顺着小路信步而来的人正是姜维。他伸手搭上几乎淹没在蒿草中的一块矮碑,目光垂视着石板上雕刻得极为敷衍的“邓艾墓”三个字。

半晌,姜维答道:“你这里清静。”

几乎是习惯性地,邓艾下意识便出言反驳:“别说得好像今天的剑阁会格外热闹一样。”

“也不是。”姜维倒是很干脆地实话实说,然而下一秒便语音一扬,“不过你这里更好,一个人也没有。”

“我在这儿呢。”

“你不算。”

邓艾想了想,觉得能够坐在自己的墓碑旁边的,大概真的不能称之为人吧。于是他大度地拍了拍身旁的乱石块,邀请姜维过去。

而姜维也就真的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,折下一节草叶在手上把玩着。

“士季呢?”邓艾问。

“他在成都,”姜维回答的语气一贯的凉薄,“带着司马昭吃火锅去了。”

邓艾勾了勾嘴角:“真想得开。”

“有什么想不开的,”姜维丢掉了被他绞断的枯草,“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。连你我都可以坐下来聊天了,还有什么不可以的。”

“有道理。”他听见邓艾轻声地笑了笑,“忌辰快乐。”

“彼此彼此。”

说着姜维侧身,换了个可以和邓艾背靠背的角度。话锋已然失去了继续的必要,于是两个人默契地各自抬起了头,看向虽不晴朗却入眼平和的天空。

荒郊野岭间的天地宁静得仿佛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更加缓慢悠长。孤山上的古柏无声地伫立着,好似千年来的岁月沧桑都被磨平成了枝干上隐现的细密纹路。纵使后人有心一探究竟,也终究寻不了,解不出,悟不得。

 

 

邓艾死之前,从田续那里听说了姜维和钟会最后的结局。那时他下意识地在心里默算了一下,正月十八,不知为何就记住了这个日子。

明明是将死之人,记下别人的忌日也不知有什么意思。

也许只是面对死亡时挣扎的强烈本能,驱使着使人想要再看一眼这个世界,再记住一些东西。仿佛这样就可以延长死亡到来之前的那一时片刻。

他还是留恋这个世界的。邓艾想。

这是一个丝毫也不宜居的时代,人民连片刻的安宁也是奢望。但这又是有才之辈、有志之士凭借才智就可以建功立业、彪炳青史的时代。要说值得留念,也许这又够了。

何况邓艾还有着未竟的愿想:虽说得陇望蜀已然是贪得无厌,然而他平蜀之后仍怀着降吴的抱负。希冀着“使历世逋诛,一朝而平”,自此垂名千古。

而正是因为他深知即使当日逃得一命,领兵远征江东也已成妄想,所以选择了束手就戮,也算感念当年司马氏知遇之恩。

所以行至孤玉山下之时邓艾只是感叹。叹他自己到头来一身孑然。哪怕空有保境安民的理想,奇兵运筹的才华,还加上六十年如一日的向来痴。

所以他到底留不留恋?邓艾不知道。

他知道的是,斩首的刀锋落下前的那一刻,他脑海中想过的最后一件事,不相干得令他自己都惊诧。

他在想,不知道死在几天前的姜维,死时留不留恋这人间?

 

这个问题姜维不知道,因为胡思乱想并不是他平时的风格。

毕竟他这辈子从没踌躇从不犹豫,一意孤行得好像黑暗里的一点幽火,纵使世途艰险,却依旧是水不能熄,风不能止。所到之处,必要照夜长明。

以至于无边无际的黑暗恨这幽微的光明恨得咬牙切齿,而本欲投火的飞蛾却又被火焰冰冷的温度回绝得进退两难。

在那些被执着和决断填满的岁月里,他信任不信任的人,都辜负了他;信任不信任他的人,也大抵都被他辜负了。

他得到的,都不是他想要的;而他想要的,都没得到。

这样的人世,又值不值得留恋?

正月十八以前,姜维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的。而当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,听闻兵变千钧一发之际,钟会问他,如之奈何?

姜维竟然恍了神。

 

仿佛之间,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年轻的魏国将军,身着的深蓝色的披风丝丝缕缕地缠绕上身后的云天。

他恍然看到他们坐在雨后初霁的草茵间谈论着郑玄的经典,他乘马带他并辔驰骋在陇西绵延万里的群山,夜晚他揽着他的肩膀,穿过弥漫的风尘指给他看漫天的星斗。

然而姜维也看到自己对他说,终有一天你的足迹会踏遍这崇山峻岭,却身陷天地囹圄。语气带着三分冷淡和七分自持。

听闻此言的刹那,年轻的将军眼中的憧憬,希冀,和仰慕都消失了。

我不信。他站起身来,冷冷地道。我听闻九天之上的麒麟,誓要追云踏月千万里;我虽无超脱世俗之壮志,亦会以安于庸碌为耻。

他日后三十年里才逐渐为世人所熟知的孤高漠然,在那一刻已完全显露无疑。

 

于是恍惚中姜维所看到的,便是钟会的模样和幻觉中二十七岁的自己逐渐重合。

他转身握紧了手中的兵刃,沉声答道:但当击之尔。

魏兵破城的时候,姜维抬头看了一眼阴冷欲雪的天空,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那个惊风急雨的夜晚。那时也有一个年轻的将军仰头望着泼雨如倾盆的漆黑天幕,然后连一声言语也无,便背了家乡故国的方向,径往敌营而去。

他的眼神是清醒的,而非悲戚。

正如同姜维一直都清楚,不是命运一次又一次地逼他上绝路,而是他选择了一次又一次地陷自己入绝境。

几天前他曾直言不讳地向钟会确定举事的真心,当时钟会露出了明亮而炫目的笑容,不假思索便答道:不怨人生苦短,但惧不得其所而已。

一语道破玄机。

他正是因为爱惜生命所能创造的价值,所以既不贪生也不怕死,却一定要奋战至生命的尽头。

 

也许正是为这样的决心所感,那一天的成都破例地被惜字如金的蜀汉遗臣写进了史册。姜维和钟会背靠着背,并肩挥剑,眼中一半盛着与天争命的清醒和快意,一半盈满燃烧生命的沉醉和狂狷。

那是乱世将终之前最后的歌宴。

席间有漫天的大雪前仆后继地飞旋着落下,好像狂风吹扬起戈壁的尘沙。

始于天水一场雨,终于成都一场雪。

跨越三十年的两日雪雨在蜀汉曹魏的数十卷史册中溅满了泥泞,却将置身其中的人洗刷得干干净净,满身的污名、功过、爱憎、怨忿,从此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。

一直下到大雪覆面,三尺有盈。

 

 

“在想往事?”邓艾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。

才从遥远的记忆里回神的姜维眨眼间就胡说八道得面不改色:“没有,早都忘了。”

邓艾决定不去戳穿姜维。

因为他想,其实不忘也没什么关系。当年的金戈铁马、尔虞我诈,如今都成了纸上寥寥几行爱恨。

诚然他们都没有拥有拼尽一生孜孜以求的一切,但生命的欲望无疑已获得了满足;而具体功业的成就与否,不过是写进青史里淡漠的白纸黑字,早已和生前身后的种种毫无关联。

所以轰轰烈烈一辈子,死反而安安静静。

只听姜维忽然问道:“邓士载,你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吧?”

说话间他站了起来,邓艾抬头看着姜维。

“你想干什么?”

“既然无事可做,”姜维答得诚恳,但邓艾总觉得他笑得有些诡异,“不如去看看这天下如今的模样。”

“去旅游?”

“新词汇学得很快嘛。”

“你我同行,那画面有点令人不敢想象。”邓艾摇了摇头,“为什么是我?”

“听说你对山川形胜颇有见解,”姜维勾起唇角,朝他伸出了手,“希望你还没丢掉这个技能。”

“好吧。”邓艾一脸认命的表情,直接站了起来,“虽然我预感这旅行会万分艰难。”

说着他越过了姜维走到他身后,那里可以看见远处连绵的山峦。而姜维也转身向前一步,与邓艾比肩而立。

脚步踩过枯叶发出轻微声响,将千年之前荡气回肠的一曲惊涛抛却身后。仿佛一声渺远的讶然,惊叹着传说中的人物终于脱离了他们达成历史目的的宿命,能够转身踏上崭新的路途。

 “去哪儿?”邓艾问。

姜维挑了个特别矫情的词语回答他:“天地无涯。”

而那些金戈喧天的岁月,逐渐成为了街头巷尾的闲谈,被埋入千秋断续的细雪之下,终至静默无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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